耶梦加得

本文是我在南京SLO上发的小料！现代和平社会AU，没有复仇者没有战乱，但超能力者、变种人和智能机器人都存在！

总之就是一个孩子们撮合父母再婚的故事

以及本文中孩子们的姓氏是跟着父母走的，所以和漫画中的姓氏有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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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威廉·马克西莫夫从来没有期待过开学，从来没有。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是个无可救药的劣等学生——与之相反，他是个全A生，老师们眼中的乖宝宝，他的人生仿佛已经提前被斯坦福或者耶鲁给预定了。若干年之后，他应当是一名成功的律师或是大学教授。如此赢家，如此洒脱，能够在每一个休假日里飞去塔希提和当地健壮的土著美男鬼混。

问题出在他的同学们身上。

比利（威廉的昵称，熟悉他的人都这样称呼他）的朋友少得可怜，凯特·毕肖普算是其中一个，这个黑色长发的富家女长期以来一直在学校里以她强硬的作风充当着比利的保护人——但这毫无意义，凯特是校董的女儿，校园的风云人物，尽管美丽善良，从不畏惧那些流言蜚语，但这些优良品质并不能保证她在每一次比利被塞进储物柜时都能及时赶到。

而他那些醉心于流行歌曲和恋爱攀比的同学……比利心想，他们就是这样幼稚无耻，用欺凌弱小的无聊活动来派遣他们未来的沉闷命运。

他能说什么呢？因为对于这些反智主义者来说，比利就是个瘦弱的、性格内向的书呆子，他是全年级……不，全校的笑柄和出气包，橄榄球队员在走廊上拉扯他的书包和衣服，把他的论文撕成飘散的雪花，啦啦队的女生们则当着她的面耻笑他，在他的储物柜上贴满了【娘娘腔的同性恋】【基佬滚出校园】的字条。

……还有吗？当然还有。

“你穿好你的鞋了吗？”现在在玄关这样问他的人是比利的母亲，旺达·马克西莫夫，比利的另一个烦恼来源。

公平地说，旺达是个很棒的人。她是个女巫，魔法特别高深的那一种——实际上比利完全地遗传了她的能力——但鉴于当代社会的社交规范，所有的变种人、后天变异的超能力者以及人工智能都遵守着这样的规范，在一般场合下绝不使用自己的能力。比利和他的母亲一直没有对外展示过他们神奇的力量。

旺达在她的朋友珍妮·范·凯普的服装公司工作，是一名成功的服装设计师，有属于自己的下属品牌。母子俩住在曼哈顿上东区的豪华公寓里，每周有家政服务人员来清扫屋子，比利有一件单独的房间来存放他的限量版DC漫画期刊——他们的生活富足优越，充满趣味。

但除此之外呢？

比利当然不会说旺达是个糟糕的妈妈，绝对不会，毕竟他知道旺达是那么爱他。但她有时候甚至连自己的生活都无法照顾，不得不需要三个助理来为她打理一切，更不要说照顾比利的起居了。

他们是那种可以在休息日去米其林餐厅吃晚饭，谈一谈对于北欧神话的研读感想，然后手挽着手去看电影，并且大谈对知名男星的热爱的那种母子——但每天早晨的丰盛早餐和夜里温馨的母子活动？

不，免了，他们不是那种家庭。

“我很好，妈妈，”比利回应她，他背上他的单肩包试图给自己围上一条黑绿格子的围巾，“别为我担心，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旺达戴着满头的卷发器，穿着一件红色的丝绸睡衣，睡眼惺忪地朝他走了过来。她已经四十多岁了，但仍旧美得惊人，仿佛时间根本没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似的。

“我希望你开学第一天一切顺利，”旺达微笑地看着他，“哦，还有……我觉得红色围巾比较适合你。”

“我知道，我也喜欢红色围巾，”比利小声说道，“但那样我会被人叫做基佬……”

“可我的儿子就是个基佬啊，”旺达伸出双臂去拥抱他，“这没什么可害羞的，我可为你骄傲了。”

比利发自真心地和她拥抱了一下，“再见，妈妈。我爱你。”

“我也爱你。”

旺达轻吻了他的额头。

>>>

托马斯·谢德从来没有期待过开学，从来没有。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是个受尽欺负的书呆子——与之相反，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老师们的眼中钉，他每天风一样地跑过学校的走道就足以让每个中年人心肌梗塞。若干年之后，当他们的校长提起他时，他大概仍旧会被高高挂在学校的耻辱柱上。“教师们所遇到的最可怕的魔王”，他也许会被这样称呼。

问题出在他的新家身上。

汤米（托马斯的昵称，熟悉他的人都这样称呼他）的父亲维克多·谢德（更多人知道他在IT界的代号“幻视”）刚刚结束了他在硅谷的任期，居家搬到了纽约和几个合伙人开了新的公司。于是他这个正值青春期中期的男孩被迫和他的狐朋狗友分别，来到这个繁华陌生，每个人看起来都虚伪透顶的地方。

而他即将面对纽约这座大城市最虚伪的一群青少年……汤米心想，简直无法想象他未来的高中生涯，那些在大苹果土生土长的蛀虫大概都自命清高地不愿意和他这个费利蒙来的土老帽来往，而他即将作为一个怪胎被孤立。

他能说什么呢？因为对于这些俗气的享乐主义者来说，汤米就是一个移动的定时炸弹，一个惹祸精，他会是全年级……不，全校最头疼的人，他也许会参加田径队，但他绝对不会在手工课上安静地给自己做一个闹钟。

……还有吗？当然还有。

“托马斯，你再不走就要迟到了。”在门外这么控诉他的人是他的父亲，维克多·谢德——是的，大家还是更愿意叫他幻视，汤米的另一个烦恼来源。

公平地说，幻视是个棒呆了的家人。他是个机器人，超高级人工智能的那一种——实际上汤米一直不知道自己作为速跑者的能力是从哪里来的，反正不是他父亲遗传给他的——但鉴于当代社会的社交规范，所有的变种人、后天变异的超能力者以及人工智能都遵守着这样的规范，在一般场合下绝不使用自己的能力。幻视和汤米也一直没有隐藏过自己超乎常人的特征。

幻视如今和他的朋友在纽约经营他们自立门户的软件公司，近期的发展已经体现出，作为一名软件工程师，他是业界最为成功的，而作为一名商人，他也令人刮目相看，甚至常常让人忘了他只是一名拥有自主意识的人工智能。父子二人刚刚搬到长岛的豪华公寓里，幻视机械而严谨的习惯让屋子始终保持着井井有条，甚至连汤米塞在枕头底下的内裤他都能无情地翻找出来——他们的生活吃穿不愁又平淡宁静。

但除此之外呢？

汤米当然不会说幻视是个糟糕的爸爸，绝对不会。毕竟他知道幻视是那么爱他——但他毕竟，怎么说呢，和真正的人类仍然有着难以言喻的距离。他会将汤米的生活照顾得井然有序，甚至会在他进入青春期前期时对他进行细致严谨的性教育，但他们的生活太过规律，仿佛钟摆一样让人窒息——缺乏让这个十七岁男孩为之激动的任何一个瞬间。

汤米可以用自己身为速跑者的能力让站在讲台上演讲的校长的内裤扒下来，也能去教训邻居那个喜欢拉扯流浪猫尾巴的十岁小混蛋。但幻视似乎永远不会在意这样的细节，他的生活一板一眼，乏味无趣——父子俩疯狂的游戏之夜？

不，免了，他们不是那种家庭。

“我就来！”汤米回应他，他胡乱地把最后一口吐司扒拉进嘴里，“你知道我就算不坐车也能准时到学校吧。”

幻视穿着他惯常的西装，坐在那辆洗刷得干干净净的丰田威飒里看他。平心而论，幻视的外貌很英俊——看得出他的造物主对他的信心，但似乎有些太过信心了，汤米经常这样想：到底是对这张脸多有信心，才敢选择红色涂装啊。

更别提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他的父亲无比热爱绿色衬衫。

“我希望你开学第一天一切顺利，”幻视平静地回答他，“还有，最好你整个学期都不要给你的新学校惹麻烦。”

“我也想啊，”汤米胡乱地及拉着他的球鞋，他用力跳上了副驾驶，“但谁能保证学校不无聊，同学很有趣？他们大多是白痴好吗。”

“系好安全带，”幻视瞥了瞥眼，示意他，“我觉得你最起码应该要假装待人友好。”

汤米偏着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他说，“好吧，我努力试试看。”

他的父亲最终满意地点了点头。

2

故事的转折点发生在周四的那个下午。比利抱着一本精装的《罗兰之歌》从图书馆往教室走，他就快错过他的最后一节西班牙语课了——这时候学校的球场上挤满了人，女孩子们簇拥在一起，人群的呼喊沸反盈天。

好奇心驱动着这个十六岁的少年钻进了人群。

“那是谁？”

他大声地问身边的一个姑娘。

金发的啦啦队女孩儿朝他翻了个白眼，“泰迪·奥特曼！转学生，教练挖角来的明星四分卫！”

“他真帅！”

有个姑娘陶醉地说。

“你说我要是邀请他出去兜风他会答应吗？”

领一个姑娘大喊着。

“不行贱人！”另一个女孩像是要冲上去撕破她的嘴，“我先看上他的！”

比利觉得无趣，他和橄榄球八字不合：那些边卫和门卫总是喜欢在学校走廊里推搡他，抢夺他的巴宝莉书包，更别提四分卫了——四分卫是最讨厌的，还记得那些储物柜吗……

打断他思路的是一记长传，比利猛然抬起头来看着那颗橄榄球，男孩从没见过它曾经飞得那么远过，好像遥远得要戳到太阳里一样，操场上的人群在奔跑，女孩子们在尖叫，但是比利都听不见那些声音，他看见那颗球朝他飞速而来，仿佛有什么声音在他的大脑里响起来。

是蓝色多瑙河。

随后是一阵天旋地转，脑门剧烈的疼痛迫使黑发的少年猛地蹲了下来，人群瞬间鸦雀无声，他们以一种不友好地姿态扎堆围观着这个惹人讨厌的书呆子，刻薄的台词像事先温习过一样在人群中爆炸开来，嗡嗡细碎如同蚊蝇。比利觉得头更疼了，他紧抱着头不愿意起身。

“你还好吧？”

又有交响乐在他的脑子里响了起来，四周的声音都被压了下去，他听见有人在同他搭话，他看见有一只带着手套的伸了出来。

对方说，“你还好吧？头没事吗？”

这个刚转学来的四分卫摘下了头盔，金色的发梢在阳光底下闪着光：比利觉得他的头不疼了，有各种颜色的星星在他的大脑里爆炸，伴随着蓝色多瑙河的旋律。四分卫把他拉了起来，用单手扶住了他，

“你叫什么名字，听得清我说话吗？我很抱歉，你还好吗？”

比利只能茫然地点头。

“我叫泰迪，”金发的四分卫笑着把他揽在怀里，“现在我带你去找校医。”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其实我知道你叫泰迪。

比利在心里想。

我感觉好极了。

除了有十三颗太阳在我脑子里爆炸。

我感觉好极了。

>>>

故事的转折点发生在周四的那个下午，汤米正在操场的一侧做（他完全用不上的）热身运动，以期在田径队霸占跑道之前露两手，好让路过的姑娘们刮目相看——现实是大多数姑娘的目光都集中在橄榄球场上，她们只觉得这个少年白的矮个子在风驰电掣地经过自己身边时阻挡了自己看帅哥的视线。

然而接踵而来的事件让汤米有些措手不及，他看见那个背着箭筒的女孩儿正站在体操房前，而她的面前是三个四年级的男生——这让她显得瘦小又愤怒。

“……我只是想请你参加我们的派对。”那些男孩嬉笑着说道，汤米发誓他看得清那些表情，他们各个都心怀鬼胎。

“让开。”

那姑娘说，口气里充满了愠怒。

“别这样，”领头的男孩伸手去触碰她的肩膀，“四年级的派对可好玩了，我们可以整夜跳舞，还有一些硬盘游戏……还有，你懂的……”

“我对你们的那些玩意儿不感兴趣。”那姑娘狠狠甩掉了男生的胳膊，她企图绕过他们进入体操房。但这堵人墙显然对她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小菜一碟，汤米想，小菜一碟。

他可不只是捣蛋鬼托马斯，他还是个英勇的骑士呢——感谢宽松的户外环境，偶尔使用一下超能力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样想着，汤米驱动了他超人的速度，他如同一道光，一阵风，极速坠落的雨滴……总之，不过是那些惹人讨厌的高年级男生一眨眼的功夫，这个黑发女孩就忽然消失在了他们的面前，连同刚才距离他们颇为遥远的，根本不曾引起主意的操场上的男孩。

汤米在篮球场边缘才减慢了速度，他轻柔地松开了女孩的手，对着她骄傲地笑了起来。

“你安全了，”他说，“那些讨厌鬼绝对不会发现你在这里。”

黑发的女孩用她线条柔美的眼睛盯住了汤米，她微微笑道，“谢谢，不过……我想我能自己解决。”

“嘿，我刚刚带你脱离险境好吗。”汤米不服气地反驳道，不可否认，这姑娘漂亮极了，但这也无法妨碍自己觉得她不近人情——谢谢？谢谢也太轻描淡写了吧？

“从三个十八岁男孩手里。”

女孩补充道。

“从三个十八岁男孩手里！”

汤米强调道。

那女孩像是有些嘲讽地盯着他，随即又终于展露出一丝充满善意的微笑来。

“不论如何……我非常感谢你，”女孩朝他伸出了手，“我叫凯特，顺便说一句，我觉得你长得和我一个朋友有点像。”

“……汤米。那我是不是应该抽空认识一下你的朋友？”

擅长神速的超能力男孩这样回答道，他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去，和凯特握在了一起——女孩子们的手都是这么柔软的，温热的吗？

第一次同女孩握手的汤米迷迷糊糊地想到。

然后，这个迷迷糊糊的神速小子，被一颗突然飞来的篮球砸中了后脑。

“啊哦——！”

白发男孩儿尖叫一声，猛地蹲了下去。

3

比利现在百无聊赖地坐在校医院的病床上，那个金发的橄榄球四分卫在五分钟前还在这里，他详细地询问了比利伤势的方方面面，在确定没有大碍后才离开。黑发的犹太男孩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得了脑震荡——鉴于他的脑子一直在不听地唱歌。

醒醒吧，你只是一见钟情了。

他灵魂深处的另一个声音这样说。

比利绝望地捂住了脸。

“唉……”

汤米现在百无聊赖地坐在校医院的病床上，那个漂亮飒爽的黑发姑娘在五分钟前还在这里，凯特强制要求他留在这里查看，在确定没有大碍后才能离开。白发的神速男孩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得了脑震荡——鉴于他的脑子里好像住进了一个又蹦又跳的火星哥。

醒醒吧，你只是一见钟情了。

他灵魂深处的另一个声音这样说。

汤米绝望地捂住了脸。

“唉……”

同时发出的叹息声让两个少年登时一震，他们不由自主地望向身边拉上的隔帘，“……还有人在？”

他们同时出声问道。

“是啊。”

汤米/比利回答道。

“真是艰难的一天啊……”

比利尴尬地试图圆场。

“伙计，我也是，”汤米叹了口气，“希望老爸回去不要叨念我。”

“哈哈，我希望我妈妈也是，”比利隔着帘子说，“‘比利·马克西莫夫！你什么时候才能坚强起来，不向那些混账妥协呢？像我一样用魔法教训他们！’我妈妈有时候真是想当然……”

“嘿，我爸爸也是，”汤米抢过话头，“‘托马斯·谢德，我希望你主意自己的言行，不要再做个不懂事的婴儿了’拜托，他是个人形智能，甚至都没过过自己的婴儿期！”

这句话逗得比利哈哈大笑起来，“你爸爸是个人形智能？哇哦，这好酷。”

“哪里酷啦，”汤米真诚地说，“你妈妈才比较酷！魔法啊！魔法！”

两个男孩隔着帘子同时大笑起来。

“嘿，伙计，”汤米探出身子，他掀开隔帘抬头去看隔壁这个受伤的男孩，“你是几年级的？我们也许会上同一节课呢。”

比利微笑着朝他转过头来，“我不知道，我的课表不在……”

他忽然噤了声。

他们两个像见了鬼一样地看着对方。

就在他们觉得大概度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时间之后，两个男孩忽然又一次同时开了口。

“……我该认识你吗？！”

>>>

凯特叼着吸管盯着眼前的两个男孩，她的蓝莓奶昔几乎已经要化成水了——黑发女孩现在的表情凝重又茫然，她将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着。最后，这个睿智的姑娘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口气重复了一遍刚才他俩的话。

“你们的意思是……你们是双胞胎？”

比利一场冷静地点了点头，“我们查证了很久。我和汤米是同一天在同一家医院出生的，而且据我所知，我妈妈的前夫是一位智能机器人——”

“——而我爸爸曾经告诉过我，我的母亲是个变种人，这就是我超人能力的来源。”汤米接过话茬道。

“再加上我们的相貌……”比利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汤米，他又一次回过头来真诚地看着凯特，“你觉得还有其他可能吗？”

凯特冷漠地点了点头，“很有道理，所以呢？”

“我们是双胞胎！之前素未谋面的双胞胎！”汤米大喊大叫起来，“这还不够酷吗？”

凯特转过身去，她对准了距离他们有三张桌子那么远的垃圾桶，伸手一投——三分。“你们是一对在父母离婚时被分离了抚养权的双胞胎，”凯特一针见血地说，“你们见面了，我非常感动，但这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你们想要做什么？”

比利有些紧张地咧嘴笑了起来，“凯特，这很明显，这就是命运——我和汤米，我们是一家人，那么我们的父母也理应是一家人，不是吗？”

黑发女孩的内心蒸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来，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双胞胎，“呃……比利，人们离婚是因为他们不想在一起生活……”

“……所以我们决定再次撮合我们的父母！”

汤米一股脑地飞快说着什么，他浑然不觉地回答道。

“这真是个棒极了的注意！”

比利也跟着微笑起来，两个男孩对着对方眯起眼来，然后迅速地击了个掌。

黑发女孩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仿佛他们刚刚说要去印度喝点恒河水来净化内心。“你们两个真是有毛病……”她说，“我要去上微积分了，你们就好好在这里研究你们父母的复婚之路吧。”

她捋了捋肩上的长发，站起了身。“啊对了，”凯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去看比利，“今天上午我在走廊上遇见了泰迪·奥特曼，他问我要你的手机号来着。”

黑发男孩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那……那你给了吗？”

“当然给啦，”凯特像是胜利一般朝着他调皮地眨眼睛，“我还告诉他你是单身呢。”

4

今天的晚餐是红椒鸡，旺达亲自下的厨，比利会在完成实践作业之后去给他的母亲打打下手——切切洋葱什么的，然后两人交流一下今天一天的生活。

“……所以，那个男孩有多可爱？”

旺达把烤箱设定到360℉，她抬头去看那些炖得咕咕作响的红椒酱，一面这样轻松愉悦地问道。

“呃……他是个金发？”

比利试探性地回答道，老天，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爆炸中的粉红色泡泡，每一颗泡泡里的名字都属于那个微笑着的橄榄球四分卫，他无力思考。

“金发，”旺达微笑着说，“棒极了，我猜他一定很帅。”

“啊……非常的，”比利气若游丝，“他的肱二头肌比我的大腿还粗……”

旺达非常夸张地点了点头，她伸手去揉了揉儿子的脸，“好了，我从你四岁开始就了解你的口味了，维京硬汉爱好者。现在，告诉我他人怎么样？”

“还不错……我猜？”比利把切好的洋葱递给旺达，犹豫地说，“不，应该是挺好的，他还带我去看校医。”

“而你没有告诉他你是个魔法师。”

旺达补充道。

“而我没有告诉他我是个魔法师。”

比利点了点头。

“这可不行，”旺达剧烈地摇了摇头，“比利·马克西莫夫，你得和人家坦诚相待。”

“妈妈？”比利失笑，“我和他只是交换了电话，还什么都没发生呢！”

旺达把洋葱一股脑地丢进了深锅里，“好吧，但你得保证如果你们有进一步的发展，你得告诉他。”

“我保证我保证，”比利语速飞快地说，“好了，不说我啦，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美丽的中年女郎偏头思考了一下，最后绽放出一个愉悦的微笑来，“嗯……跟你差不多。”

“什么叫差不多？”

“今天公司来了个新的投资人，”旺达关小了炉火，“西蒙·威廉姆斯，英俊多金，口音迷人……”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十六岁男孩的心里升腾起来，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粉红色的泡泡不见了，他忽然变得严肃又沉默起来。而他的母亲浑然不觉，仍在灶台的另一头滔滔不绝，“……所以，他问我明晚有没有空和他共进晚餐，他搞得到天台餐厅的位子。天台！你相信吗？我天，据说托尼·斯塔克都要排队……”

“他约你明晚吃饭！？”

比利几乎要尖叫起来了。

“是的，怎么了？”旺达迷茫地看着她的儿子。

比利觉得自己又快爆炸了，另一种意义上的，他觉得自己快被黑泥填满了，如果不是惊人的意志力，他可能就要在他的母亲面前爆炸。他知道，旺达从来不缺追求者，但为什么偏偏是现在，是今天？是他和汤米信誓旦旦地约定要让两个家庭重归于好的时刻？

而且……西蒙·威廉姆斯？那是个谁？一个只和他母亲见过一面的商人？拜托，比利阴暗地想，谁知道他是不是另有所图，他是不是真命天子。

黑发的犹太男孩决定撒一个谎，这个谎言也许后果严重，但他此刻不介意铤而走险——凡事起码试一试才有希望不是吗？

这不是他真这么想，大概他是和凯特待久了吧。

“那个……其实我有件事没告诉你，”比利飞快地说，“今天我在学校和人打架了……”

“慢着慢着，”旺达打断了他，“是和人打架了，还是被人打了？”

“和人打架了……”比利心虚地说。

“我的天哪！”旺达激动地用围裙直擦手，她冲上来拥抱了比利，“我的儿子终于记得要还手了！然后呢？你看起来没受伤？”

“我，我打了对方，”比利开始满嘴跑火车，“所以，他的爸爸想要和你谈谈……就，明天，明天晚上。”

旺达紧紧抱住了比利的肩膀，他的母亲不知为何看起来变得斗志昂扬，“没问题，我会去和那个小混蛋的爸爸说清楚的——我的儿子这么棒，一定是对方的问题。”

……呃，对方不能算个小混蛋。

比利在心里说。

对不起啦，汤米，但是，这是为了我们的计划嘛。

>>>

“所以你什么！？”

托马斯在手机那头咆哮着，“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他气势汹汹地指责他的双胞胎弟弟——是的，弟弟，刚刚他们偷偷对了一下出生证明，结果证实汤米比比利要早出生30分钟。

“我知道我错了，”比利把自己蜷缩在被子里努力地道着歉，“但是她明天要出去约会！我必须阻止她不是吗？如果对方是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人也就罢了，万一对方不是呢？而且那个什么西蒙·威廉姆斯！？他不是个经常上电视的爱显摆的企业家吗？

“汤米，按照你的说法，我们的爸爸这么多年没有再婚是因为他还爱着妈妈，那我觉得妈妈也一样……”

比利这样说道，“她可是至今都拒绝在家里安放智能管家的，要知道我们住在一间三百多平的房子里——她说机器人让她心情不好。”

“好吧，”白发的速跑男孩妥协道，“我会跟爸爸说是我打了你——你说他们应该约在哪儿见面？”

“我不知道……金门大桥？”

“……你什么毛病？”

“我觉得那儿挺浪漫的……”

“比利，你对浪漫的理解有点奇怪。”

5

旺达按照约定来到海盗湾花园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晚上七点，她有些担心比利有没有按时吃饭。但按照她那个乖巧的儿子的说法，今晚他的真命天子要找他补习法语，所以暂时不会这么早回家。

布鲁克林的风有点凉，旺达不禁裹紧了身上的斗篷——有人家长约谈会约在这种地方吗？这个孩子是个怪人，他的爸爸也一定是个怪人。

旺达气鼓鼓地想。

“……旺达。”

女巫的思绪忽然被打断了。

不，并非被打断了，而是被堵住了，这个世界嘈杂忙碌，来来往往那么多声音仿佛都消失了，那个声音在她的脑海中被不断回放，并且音效越来越夸张。

女人鼓起勇气回头，不出预料，她看见那种泛着红的英俊的脸，这个高大的人工智能穿着考究笔挺的三件套和毛呢风衣，站在路灯下看着她。

“维斯……”旺达轻吟出声。

幻视偏了偏头，他欣然接受了这个久违的称呼。紧接着，他将毛呢大衣脱了下来，盖在旺达的肩膀上，“你看起来有些冷。”

他说。

是的，旺达接过外套的时候心想，她是有些冷。

“听着，”她走近了幻视，抬起头去看对方——他们曾经那么靠近，那么熟悉，但现在，这样的距离，这样的位置，刚刚好，旺达对自己说，不要再接近了——她尝试解释着一切，“我来这儿是因为比利告诉我他在学校里打了个孩子……”

幻视忍不住微笑起来，“真凑巧，汤米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所以他们两个……？”

旺达的表情变得扭曲起来，“我天，两个小混蛋。”

“是的，”幻视附和道，“我想我们得聊聊这个问题。”

>>>

比利在楼上徘徊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期间他和汤米通了三次电话，和凯特通了两次，和泰迪五次。但他仍旧紧张兮兮，他不知道今晚的结果是什么，老实说他现在开始怨恨那个叫西蒙·威廉姆斯的男人了——这个人的突然出现打乱了自己和汤米循序渐进的计划，仿佛把一切都赌在了今夜。

他的妈妈会回心转意吗？他们到底还有可能重新回到以前的样子吗？

比利不确定——老实说他对于小时候的印象已经模糊到极点了，如果不是汤米给他看照片，他甚至不记得自己的爸爸是个红脸的机器人。他倒是记得小时候有人拉着他的手去游乐园来着，但除了旺达，他们全都面目模糊。

这让比利感觉很糟糕。他想要那些东西回来，他想要父母牵着他的手，尽管他可能已经过了那样的年纪。

比利听见开门的声音，以及推门进来的旺达哼着一首东欧小调。男孩觉得这一切意味着顺利，于是他穿着拖鞋急冲冲地跑到了玄关。

“怎么样？”他气喘吁吁地问。

“什么怎么样？”旺达一怔，她随即盯住了自己筹谋已久的儿子，用一种又气又笑的神态说，“比利·马克西莫夫，我们得谈谈。”

比利语速飞快地和盘托出，“其实这一切是我和汤米计划好的，压根没有什么打架，我们只是想让你和爸爸见上一面，鉴于现在我们都在纽约所以我们觉得……”

“你们觉得什么？”旺达打断了他，“我和幻视——你们的父亲，能重归于好？”

比利沉默，然后他点了点头。

“比利，这是我的错……我没跟你谈过你父亲的事……”

旺达叹着气道，“但这不可能，我知道你们，你们年纪小，你们有着一些幻想……”

“但是，但是你还爱他不是吗？”比利打断她，“你拒绝一切机器人进入我们家，你说你不喜欢，但你只是害怕见到……你刚刚还在哼歌！你只有很开心的时候才会这样！你……我以为你还爱他……”

旺达沉默着脱掉了鞋子，她向她的儿子走了过来，然后温柔地拥抱了他。

“比利，我是还爱着他。”

她坦诚地回答道，“但这已经……不可能了。”

比利把自己埋入母亲的怀抱，“为什么？你明明承认了……”

旺达轻柔地抚摸着比利蜷曲的黑色头发，她轻声道，“因为我配不上他。我配不上幻视。”

>

你的父亲是个好男人。

你问我们为什么会离婚？哦，这件事发生在你们三岁那年，我们带你们俩去游乐场，也不知道是人群还是什么其他的缘故，汤米那天特别兴奋，他的能力在那一天显露出来，和你的皮特罗舅舅一样，他跑起来太快了，一溜烟就不见了，更可怕的是，他还拉着你。

我当时就慌了神，压根就不记得要怎么用魔法追踪你们，我都快疯了……是他去把你们找回来的，谢天谢地你们两个都没事。

但这之后我们俩因为这事大吵了一架，关于，你们的教育问题……

这次争吵让我意识到他实在是完美，他做的一切都那么让人舒服，完美得让我意识到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最重要的是，我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成为一个像他这样完美的，匹配得上他的人。

比利，我退缩了。是的，因为我是那么糟糕，我一定让他非常失望。

>>>

你的母亲是个好女人。

你问我们为什么会离婚？哦，这件事发生在你们三岁那年，我们带着你们俩去游乐场，也不知道是人群还是什么其他的缘故，你那天特别兴奋，能力也在那一天显露出来了，和皮特罗，就是你母亲的弟弟一样，你跑起来太快了，一溜烟就不见了，更可怕的是，那天你还拉着汤米。

你妈妈当时就慌了神，压根就不记得要怎么用魔法追踪你们，她急得近乎疯狂，差点就控制不住自我……我独自一人把你们找回来，谢天谢地你们两个都没事。

但这之后我们俩因为这事大吵了一架，关于，你们的教育问题……

这次争吵让我意识到一件事：无论如何我都无法真正地感受你母亲的感受，这并不是我没有感觉，我当然有感觉，我能感受到旺达的所有感情，我也能理解这样的感情，但是……

但是我始终无法感同身受。我开始对自己的同理心产生了怀疑，我想我到底在用什么样的标准要求自我？要求我身边的人？在我的身上，是不是仍旧有机械的部分在作祟……

最重要的是，我无论怎样努力，仿佛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类。

托马斯，我退缩了。是的，因为我是那么糟糕，我一定让她非常失望。

>>>

“你当然不完美，”比利理直气壮地回答道，“你是个漂亮的女人，你也很能干，你甚至还会做饭！”

“不过你不会收拾屋子，你不会照顾自己，你精神敏感意志脆弱，甚至这点还遗传到我身上了……但这有什么关系呢？”比利回抱住了他的母亲，“没有人是完美的，你把这样的不完美展现给父亲，他却还能接纳你，那不就证明，这是爱吗？”

>

“你当然是个机器人了，”汤米不耐烦地打断了幻视，“你是个非常牛逼的机器人，你会写世界上最复杂的我压根看不懂的代码，你甚至会整理屋子。”

“不过你不会照顾我的感情，你不会体谅自己，你做个饭甚至还可能把厨房炸掉！……但这有什么关系呢？”比利回抱住了他的母亲，“你是个机器人，但你是有感情的，母亲能感受到这样的感情并且回应你，那不就证明，这是爱吗？”

最后，孩子们这样说。

“爸爸，快去吧，”汤米大声喊道，“把妈妈追回来。”

6

现在是午饭时间，凯特照例叼着她的蓝莓奶昔坐在椅子上听着她的两个双胞胎朋友喋喋不休——终于他们告一段落了，凯特能够插上话来。

“所以说，你们的父母现在又在约会了？”她试探着问道。

“是的，”汤米洋洋得意地把热狗塞进嘴里，“而且据我所知，老爸在准备求婚。”

“求婚！？”比利瞪大了眼睛，“你可没告诉我！叛徒。”

汤米扭头做了个鬼脸，“嘿，这可是个惊喜！你猜老爸准备用什么求婚？”

凯特撇了撇嘴，“六克拉的钻戒？”

“不是。”

“我们小时候的足印泥？”比利补充道。

“怎么可能是那玩意儿！”

白发的男孩高声喊道，“是老爸的第一代心脏！他给自己换了一个，但原来那个一直都留着，他准备打成戒指——他的初心。”

凯特和比利同时捂住了胸口，“哦……我天，真浪漫。”

黑发的女孩惊叹地摇着头，“我也想要一个机器人男朋友。”

“……呃，一个飞毛腿男朋友怎么样？”

汤米试探地问道。

“……我考虑一下吧。”凯特看起来兴致缺缺。

“嘿，”一个声音闯入了他们之间，少年少女们抬起头来，看见学校的明星四分卫正端着餐盘站在他们面前——金发的泰迪对着比利憨憨地笑了起来，“我看到你们这儿还有个座位，介意我坐这儿吗？”

比利红着脸没有说话。汤米和凯特连忙大喊，“不介意，你快坐下来！”

然后他们两个小声哄笑了起来。

一切都那么甜。

是的，特别甜。

END